争做太赫兹时代先驱者——记上海理工大学光电信息研究院副院长朱亦鸣教授
作者:田家君 刘 蕊时间:2019-08-26 16:27 来源:《中国科技人才》杂志

人物简介: 

朱亦鸣,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理工大学光电信息研究院副院长。主要从事超快光学、超快电子学、太赫兹技术的理论及其应用研究工作。入选国家“万人计划”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创新人才推进计划“中青年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国家百千万人才工程,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优秀青年科学基金、国务院特殊津贴。作为负责人承担国家及地方课题、项目二十余项,其中包括主持国家863计划1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3项,作为子项目负责人承担国家973计划1项、国家重大科学仪器设备开发专项2项等。

太赫兹,这种电磁波在自然界不存在,人类也没有手段激发它。作为一种人类以往未曾涉足的电磁波波段,它既不同于低频的用于手机通信的微波,也不同于无线传输的红外。它处在宏观的经典物理向微观的量子物理、电子学向光子学过渡的中间区段。这样一来,太赫兹波段就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带”——电子学器件“够不到它”,光子学器件又“超出了它的范畴”。

但随着科学研究的进步,材料学的兴起让人类研究太赫兹成为可能,与此同时,太赫兹波段电磁波的许多优良特性被人类所熟知。正是基于对这些优良特性的认知与发现,太赫兹马上就得到了全世界科技强国的高度重视——美国将它列为“改变未来世界的十大技术”;日本把它作为“国家支柱十大重点战略目标”之首。太赫兹技术被公认为下一代信息产业的核心与基础,吸引了全世界各国科学家、政府和企业的目光。

 

正午的一抹艳阳下,朱亦鸣在一个会议厅接受了我们的采访。和我们所见过的其他朝气蓬勃的青年科技专家一样,朱亦鸣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向我们展示了他作为我国太赫兹领域的先行者之一对行业未来发展的憧憬。

 

多方推动高校成果转化第一单

朱亦鸣所在的太赫兹技术创新研究院于2016年7月正式成立,研究院的前身是2008年成立的上海理工大学太赫兹实验室。2008年,科研团队开始建立太赫兹技术实验室,并与国内外相关科研院所、高校、企业、政府部门进行沟通合作。2015年,太赫兹团队作为上海高校典型案例,成立“上海上理太赫兹科技有限公司”。经过多年来的技术攻关和人才培育,如今,在朱亦鸣带领下的上理太赫兹团队已成为我国太赫兹技术研究领域的一支领军力量,发表了大量国际前沿的研究成果。谁能想到,背后的故事却历经挫折,令人感慨不已。朱亦鸣推动科技成果转化的过程是中国高校科研人员的缩影,其摸着石头过河的经验是有益借鉴的。

上海“科创22条”指出,允许高校和科研院所科技成果转化收益归属研发团队所得比例不低于70%。为真正贯彻落实“科创22条”,上海理工大学决定成立太赫兹技术创新研究院。研究院由学校注册成立,总资产3000万,学校占28%,科研团队占72%。其中,2700万无形资产的80%归技术创新团队所有,20%归学校所有。这样,朱亦鸣的太赫兹研究团队就能直接参与成果转化收益分配。

就在朱亦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税务机关先找上门来。原来,上海理工大学将72%的知识产权转给太赫兹团队后,团队及个人拥有了无形资产,市场估价近2100万,团队要获得这笔资产,必须先缴纳20%的税款,近400万。这对还没开始拿到收益的团队来说无疑是一笔天价。就在朱亦鸣百感交集的时候,突然峰回路转,时任上海市市长韩正陪同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来调研考察实验室。了解到科研人员的困难后,敦促有关方面推动了新的政策措施出台,允许五年后再补缴税款。“就这样,上理太赫兹团队完成中国高校正式科技成果转化的第一单。”朱亦鸣感慨道:“科学前沿研究和技术工程产业化是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高校作为基础研究单位并不适合做产业化,在成果转化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问题,企业才是真正成果转化的主体。”借助中国兵器集团的资源和平台,上海理工大学太赫兹团队与中国兵器北方光电集团成立混合制高新技术企业。

中国兵器集团提供资本和核心人员,上海理工大学提供知识产权,私募公司提供资本,高管负责企业运营。在这样合理的规划下,“核心人员”“知识产权”“资本”“企业运营”四部分各司其职,虽然个人的股份可能被部分稀释,但它能高效促进科研成果尽快转化,帮助朱亦鸣等科研人员集中精力做科研。

 

看似生命被工作支配,实际却是主宰了自己的命运

朱亦鸣在上海交通大学读完了应用物理学学士和光学工程硕士后,2008年在东京大学拿到了电子工学博士学位。不过朱亦鸣的风格不像在日本深造过,反而更像受过英美文化的熏陶,热情主动,能言善辩。提及在日本的留学经历,朱亦鸣坦言,初到日本后很不适应,要承受各方面的压力。除了学业带来的压力外,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还要适应语言、文化差异,以及生活障碍,没有家人和朋友的陪伴,那种孤独和无助感是旁人无法体会的。朱亦鸣说,之所以坚持下来,动力还是来源于父母和朋友。为了朱亦鸣进一步深造,并不宽裕的家庭拿出所有积蓄供他去日本留学。想到家人为他的付出,朱亦鸣觉得再怎么辛苦也要克服。

从小勤奋努力的习惯保持到现在,朱亦鸣一直是大家眼中公认的“工作狂”。高校教师最让人羡慕的大概就是寒暑假了,可这对朱亦鸣来说却不是一个福利。每年暑假,他只给自己一周的时间休息,这还是为了陪孩子,其他时间都在工作。曾有一段时间,朱亦鸣几乎每天都要乘坐至少一次航班,被大家戏称“空中飞人”。

与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同的是,朱亦鸣不仅对自己严格,对学生和团队同事也很严格。朱亦鸣曾因为对学生的高标准不被学生理解,一度令他很苦闷,幸而有恩师庄松林院士的鼓励,才让他坚持自己的教学方式。朱亦鸣的团队成员平均年龄36岁,绝大部分都是80后,2010年后毕业的。谈到对学生的要求,朱亦鸣笑道:“首先就是要勤奋,硕士至少发一篇SCI期刊。”

虽然朱亦鸣在工作中严谨认真,对身边同事、学生要求严格,但他在生活中却极其随和。朱亦鸣热爱运动,喜欢足球,有空便会叫上学生一起组队踢球。国际上重要的足球赛事,他都不会错过看直播,有空甚至去现场观赛。

平常朱亦鸣穿着随意,甚至有一次去高档小区办事,因穿着拖鞋、开着大众被保安认成是送货的而被拒之门外。

在很多人眼里,朱亦鸣是工作狂,不懂人情世故。可正是因为他对工作的热情,对科研的热爱,才能带领团队取得丰硕成果。朱亦鸣年龄不大,获得这么多荣誉和成就,与他对科研、对工作的态度分不开。有时候,恰恰是自律者最自由。康德曾说过,“所谓自由,不是随心所欲,而是自我主宰”。朱亦鸣的时间大部分给了工作,看似是他的生命被工作支配,实际却是他主宰了自己的命运。

 

只有真正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科研才有意义

谈到为什么做科研,朱亦鸣非常认同庄松林院士的观点,科研本质上还是服务于老百姓的。只有真正提高了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科研才有意义。刚毕业的时候,大家可能都满怀壮志,梦想让国家变得更好,推动社会进步。“那些都太遥远,我们只是个体,这样的目标太大,也太空洞,务实才是我们当代科研工作者该要做的。比如,自己研究的太赫兹技术,怎样切实地能让大众手里的手机通讯速度从GB数量级乃至TB数量级,这是我们该想的、该做的。”

朱亦鸣带着我们参观他和团队的研究成果,大部分都已经转化为产品,投入生产。一台不过6公斤的手提式检测仪,在提供充分样本数据的前提下,它就能成为机场、车站、会议室等场所快捷安检的利器——液体样本无需开盖,不过片刻功夫,机器就能告诉我们它是否安全;粉末样本无需开袋,放入机器中检测,须臾之间,物质名称赫然呈现荧幕上。

一台主动式太赫兹人体安检系统,不过就和我们寻常见到的安检门一般大小。但它却拥有主动成像、高清晰度、成本较低、一致性好等创新点,还拥有往代产品所不具备的普适性强、分辨率高、帧数高等技术优势。

在刑侦技术上,太赫兹也有它的一席用武之地。朱亦鸣介绍,当今出现了一种十分隐秘的藏运毒品的手段:犯罪分子把毒品粉末掺水调成浆,涂抹在信纸上晾干,这样毒品粉末就可以随着信件被运送到全国任何角落,对社会构成极大的威胁。但是在太赫兹技术面前,这种看似隐秘的藏毒手段将无处遁形。运用太赫兹电磁波检测有机物分子的方法,只需要一条简单的传输带,将信封一个个平铺在传输带上,让它们依次通过扫描检测,无需拆信,正常与藏毒的信封就可以分开,一分钟可以检查几十个信封,太赫兹为刑侦提供了一种稳定可信赖的检查手段。

朱亦鸣动情的说道,眼光不能放得太高,但也不能放得太低。不能只想着眼下的这几台机器、自己发了多少篇论文、拿了多少奖项、获得什么荣誉等等。这些都只是科研工作者为民众真正做了实事后社会给予的认可,相比科研本身,只能算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这些东西缠住了手脚终究会停滞不前。

太赫兹技术的应用,不仅仅是根据它的性质在寻找它的用途,同时它本身也是在时代背景下,响应国家当代重大需求的号角而冲出来的一支奇兵。朱亦鸣回归科研本身的意义,和团队一起努力,将研究成果转化为产品,投入到生产生活的日常应用中,真正的实现了为人民服务。

 

科学的潮流中,总有于其中奋力遨游的人;就算面临着时代的浪涌所给予的考验,真正的弄潮儿也总能于巨浪中拼搏,在蔚蓝的海洋中撞击出留有自己印记的浪花。愿朱亦鸣能“更上一层楼”,而“穷尽千里目”,在时代的浪潮中砥砺前行,书写下属于中国科研工作者浓墨重彩的一笔,共筑中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