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成就诺奖获得者的创新资助模式
作者:廖日坤时间:2017-06-23 14:22 来源:《中国科技人才》杂志

美国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 (Howard Hughes Medical Institute,简称 HHMI)是非盈利性私立医学研究所,其成立于1953年,总部位于马里兰,地理位置接近美国卫生研究院(NIH),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的宗旨是“促进人类知识领域内的基础科学(主要是医学研究和医学教育领域)发展和有效应用,造福人类”;其研究范围集中在5个领域:细胞生物学、遗传学、免疫学、神经科学和结构生物学。 

为了给优秀人才提供更好的研究和教育支持,以实现其基金会的发展理念和保证资金的有效利用,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针对不同的资助对象,制订了不同的资助计划,主要包括研究员计划(HHMI Investigator Program)、早期学者计划(Faculty Scholars Program)、国际学者计划(International Programs)、珍妮莉亚研究园区(Janelia Research Campus),主旨是资助人而非资助项目(people, not projects)。


一、研究员项目

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的研究员项目,是与60多所美国著名大学、医院、机构和医学院建立联系,创造环境并提供灵活、长期的资金,支持超过300名科学家及他们的研究团队。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研究员的创造力和成就被广泛认可,目前该研究所共有310位研究员(曾经支持过557位),其中18人是诺贝尔奖得主(曾经支持过7位),现任研究员中超过180位是美国科学院院士。

研究员计划是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的旗舰计划,每年该基金会经费的绝大部分被用于该计划。研究员计划的主要资助对象,是那些具有超常天赋、责任感和想象力的科学家,给予他们充分的资源、时间和自由度进行研究,希望他们可以得到有益于人类健康发展的重要基础研究成果。该项目评审时,重点考察申请人进行重要生物学问题研究的能力,以及研究计划对学科发展的可能原创性贡献,最终确定成功获得资助的申请人。

具体来说,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对成功获得研究员计划支持的科学家实施聘用制,聘期5年。在聘用期内,研究员可以保留在原研究单位(host institutions)的工作职位,在规定的研究工作时间外从事部分教学与管理工作。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为研究员提供每年约100万美元的研究经费(可根据不同情况进行个性化调整);允许研究员每年还有3次机会申请购买新仪器设备的费用;在福利待遇方面,参考相同研究机构、相同职位且情况类似的人员薪金,为研究员提供全额工资和相关保险福利。但是,享受上述待遇的研究员不得再以任何方式接受其他单位的补助补贴等。该研究所(HHMI)还负责领导实验室的研究员的所有博士后以及工作人员的工资、福利,还为研究员支付实验室日常运行费用。研究员则需严格遵守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有关科学研究的各项规章制度。5年聘期完成后,研究员可以继续申请滚动支持,接受科学评审组评审,而一旦通过,该研究员将再次获得5年期聘用;即使未通过评审,也将获得这里提供的两年额外资助。


二、研究员项目评审标准

申请人资格:

1. 具有博士或相当学位;

2. 在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认证研究机构具有终身或准终身助理教授及以上学术职务;

3. 具有5~15年助理教授或相当职务经历(之前是4~10年);

4. 作为主要负责人,承担至少一项正在进行的国家级同行评议的3年以上基金项目;

5. 保证每年大于75%的时间完全用于研究工作。

评审标准:

1. 以严谨而深入的方式提出和追踪重要的生物学问题;

2. 将其研究领域推向新的高度,并始终保持领先地位;

3. 发明了新的实验工具或方法,得到富有创新性的实验方案,可用于解决重要生物学难题(必要时可运用其他学科的概念或技术);

4. 推进基础生物和医学的联系;

5. 承诺未来将为科学发展做出原创性贡献。

只有当申请人符合上述标准,已经做出了非凡的独立研究成果,可以媲美或比肩现任的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研究员,才能通过最后的评审。每次评审,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从上千名申请者中最后仅选出30位左右研究员加盟。可见竞争的激烈和标准的严格。

三、研究员项目对诺奖的作用

如前所述,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的研究员项目,共资助867位研究员,其中现任研究员有310位,曾经获支持的有557位;在所有获资助研究员中,共有25位诺奖得主,其中现任研究员18位,曾经获得支持的有7位。

分析这25位诺奖得主的诺奖成果产出时间,有12位是在其产出诺奖成果前或期间得到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资助的(名单见下表)。由此可以看出,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在人才评审标准和方式上,对顶尖创新人才的成长和重大原创研究成果的产出方面,有其独到的眼光和作用。

下面,以他们为案例分析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资助模式和定位对创新成果和人才成长的作用。

以2008年化学奖得主钱永健(Roger Y. Tsien)为例。

钱永健于1952年生于美国纽约,1972年获得哈佛大学化学及物理学学士学位,1977年获得英国剑桥大学生理学博士学位,1977~1981年任剑桥大学研究员,1982~1989年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副教授,1989~2016年任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教授。

1989年,钱永健因其个人科研潜力及之前在染料分子方面的突出成果,通过严格筛选加盟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研究员;此后在其持续资助下开始研究绿色荧光蛋白(GFP),改进绿色荧光蛋白(GFP)的发光强度和发光颜色,并因此而获得2008年的化学诺奖(1/3)。钱永健的贡献在于,结合了化学和生物学的纯熟技巧,找到办法使绿色荧光蛋白发光更明亮、更持续;创建了可以让科学家在同一时间跟踪不同细胞过程的一整套方法。

再以2012年的化学奖为例。因发现G蛋白偶联受体的内部工作机理,2012年度化学诺奖颁给杜克大学的Robert J. Lefkowitz和斯坦福大学的Brian K. Kobilka,前者是后者的博士后导师。两人均获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研究员计划资助。

早在上个世纪60年代,Lefkowitz开始利用放射性方法追踪细胞受体,发现包括β肾上腺素受体在内的若干种受体,并初步得出了它们的工作机制。由于这些创新性研究,Lefkowitz于1976年获得霍华德·休斯研究所(HHMI)研究员计划资助,一直持续至今。

Kobilka于1981年获医学博士学位,1981~1984年,在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医学院巴恩斯医院内科做医生。医生的经历使他对药物靶点产生兴趣,从而转向基础研究,于1984~1989年在Lefkowitz指导下做博士后研究,从庞大的人类基因组中,分离编码β肾上腺素受体基因,于1987~2003年获得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研究员计划资助。2011年,Kobilka取得了另一项重大突破,捕捉到了β肾上腺素受体被激素激活、向细胞发送信号的那一瞬间的景象。

下面两图是Kobilka发表文章及引用情况,可以看出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稳定的支持,对一个具有原创激情和能力的科学家的成长,有着较大的促进作用。尽管很遗憾后面因为种种原因,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没能持续支持下去,但是其资助对Kobilka打下良好的前期科研基础作用还是很大的。

可以说, 正是因为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持续多年的资助,才推动了Lefkowitz和Kobilka这两位师生在G蛋白偶联受体领域成果的获得。


四、以人为本的创新资助模式

1. 坚持以人为本的资助政策

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倡导的资助方式,是支持人才而非项目。研究员计划是为了寻找杰出的科学家,支持他们发现并跟踪重要科学问题,并将其选择的领域扩展到新的区间,发展新理论、新方法,并非要求他们严格按照某研究计划的要求开展工作,而且研究计划可以随时进行调整。在5年聘用期结束而研究员未能获得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滚动支持的情况下,为保证其研究工作的连续性,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将继续为研究员提供2年的经费支持,为其留出充足的时间寻求其他方式的资助。这种资助方式的依据是人(即科学家的既往研究业绩),而不是项目(即科学家提出将来要做的事),主要看两个基本方面:一是在过去的学术生涯中,有没有重要的研究成果,有没有大的成就;二是是否具有科研潜力,比如是否有过人的智慧、前瞻性的想法、独到的技术方法、有胆略去尝试新的课题等。

2. 创造有利于原创性研究的宽松条件

对生物医学研究具有重要原创性贡献,这一直是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资助的标准之一。每次组织遴选时,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一般都会选择最具挑战性的新生生物医学领域,选择具有勇气和开拓精神的科学家进行支持,希望他们提出和跟踪重大的生物学问题,为科学发展做出重要的原创性贡献。评审委员会重点考察申请人的个人潜力和研究计划取得重大突破的可能性。一旦通过评审,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会给予申请人长期稳定的支持,不会要求每年评估研究员的工作情况和取得的成果。同时赋予研究员随时根据现有研究进展调整研究方向的权力,即使有时这种调整具有颠覆性。


(本文为国家软科学研究课题《顶尖科学家、科技创新领军人才成长规律研究》的一部分)

作者系北京大学科学研究部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