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寻矿人的理想与信仰 记西藏地质背景与成矿作用研究创新团队
作者:滕继濮时间:2015-04-29 12:52 来源:中国科技人才

   今年3月和7月,科技部科技人才中心两次赴藏,联合西藏省科技厅及相关媒体组成调研组走近西藏地质背景与成矿作用研究创新团队,了解创新人才推进计划入选对象在入选前后的工作和生活。

西藏自治区地质调查院有一栋陈旧的办公楼。一入夏,出入这里的很多人都会消失几个月,等再露面已是蓬头垢面野人模样。这其中包括西藏首位且唯一一位院士多吉和地调院院长刘鸿飞。

早上七点,达孜县拉抗俄矿区,严刚和同事在海拔4000米的营地备好干粮和水,向一座无名的山峰攀去。由山脚一路向上,他们经过“春”“夏”“秋”,下午三点,到达海拔5800米的顶峰。这里白雪皑皑,正值严“冬”。在认真勘查并背起几十公斤的矿石标本后,他们打着手电回到山下已是下半夜。

团队骨干、地调院副院长张金树已经不知道来过这个矿山多少次了。他已经一整天没顾上喝水了,从开水瓶里倒出一杯刚烧“开”的水晃了晃,很快喝下去。

这是西藏地调院的两幅画面,更是西藏地质背景与成矿作用研究创新团队的日常生活。面朝圣土背朝蓝天,在一次次重大发现背后是他们异乎常人的忍耐和默默无闻的付出。他们的累累硕果与积极布局,极大地促进了西藏地区地质背景与矿产关系的研究,开创了青藏高原地学研究的新局面。

条件艰苦是常态

每年转暖后,在野外进行科研加生产是生活常态,地调队员一进深山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张金树记得以前出野外坐的是老式北京吉普,几天颠簸下来,脸上贴满灰,脏乎乎的只看得见两只眼睛。当地人常说“远看像逃难的,近看是勘探的”。一进深山,荒无人烟,地调队员就像走入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四五千米以上的高海拔,早晚几十度的温差,还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位于墨竹工卡县的驱龙特大型铜矿是团队的重大成果之一,探明储量1036 万吨,亚洲第一。在勘测过程中,张金树和同事遭遇大雪封山,几天都没吃上任何食物,只好驱车下山捡蘑菇,途经一条河流时,车轮突然陷入泥中动弹不得。有经验的人知道,雪山冲下的河水习性无常,上一分钟水深一米,下一分钟就有可能涨到两米,他们当时一度绝望。好在同行的另一辆车迅速抛来钢丝绳,几人顺着爬出,才算有惊无险。

在艰苦的科研与生活条件下,榜样的力量就很重要。多吉院士从藏北无人区到藏南高山峡谷,在雪原得过雪盲、从山上滚落摔伤、亲临山体塌方,30多年来足迹遍西藏。 

除了西藏本地的地质队伍,高原上还有来自全国各地各系统的队伍,170多支地质队伍常年在此作业。一旦他们遇到突发情况,团队成员李全文就会率救援队在全区范围内负责救援。不论远在阿里,还是那曲,他们都会连人带车星夜兼程。因此,中国地质调查局拉萨野外工作站也被称为地质行业在高原上的“120”。目前,各地质队伍都配备有北斗导航终端,通过主控室,地调院在拉萨就能监测到每一支同行队伍的情况。自1999年我国实施“国土资源大调查” 专项以来,尤其是李全文担任西藏站站长以来,青藏高原上没有发生一起地质人员殉职事件,地调院功不可没。

但并不是所有的地质工作人员都如此幸运,就在2012年2月,陕西3名地质队员在可可西里科考失踪,陕西、青海两省发动数千人员搜救无果。直到4月19日,其中一名失踪地质队员的遗骨才被当地牧民找到。

摸清家底底气足

多吉院士讲:“我国的经济发展面临着资源瓶颈,我们买什么矿,什么矿就涨价。如果摸清家底儿,跟人谈判底气也足。”建设战略资源储备基地既能满足国内需要,也能增强我国在国际资源市场上的话语权。

年轻而奇特的地质构造和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造就了西藏丰富的矿产资源。中央第五次西藏工作座谈会提出要将这里建成“重要的战略资源储备基地”。可这里究竟蕴藏着多少资源?这正是广大驻藏地质工作者的目标所在。

回顾西藏过去几年的地质寻矿成果,西藏地调院是重要的参与者。2012年年初,“青藏高原地质理论创新与找矿重大突破”项目获得该届唯一的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在获奖单位名单上,西藏地质背景与成矿作用研究创新团队则是地调院的核心。

团队的灵魂人物多吉院士来自西藏山南地区。因为长期在地质队从事户外地质勘探工作。多吉院士在山上的日子居多,下山基本上就是充实补给,每次下山都如野人归来,也从没考虑过个人问题。就这样过了20年,直到女儿参加工作,他在山下的日子才开始多了起来。

张金树和吴华是多吉院士的门生,两人相差6岁,工作在西藏,父母在山东,妻儿在四川,家在哪?这不是个别情况。另三位80年代来藏的“60后”刘鸿飞、徐开峰和黄炜也都与妻儿两地分居。

地质工作除了让团队成员之间彼此建立了兄弟之情外,也让他们和当地的藏民建立了鱼水之情。海拔5000米以上的雪山高原氧气稀薄,却还不是队员们想去就能去的。每到一处,先由地勘局、国土资源厅、科技厅的领导跟县乡乃至村里的干部协调,再由他们跟本地藏民说明情况、讲清道理,藏民同意了才能上山。要藏民们说哪座山是神山,不能勘探,那谁也不会上去。日子久了,不管哪来的地质队员,都会和当地藏民说上几句藏语。

找矿是一个拼运气的事业

严刚和同事在拉抗俄矿区海拔4200米处工作,从山脚下的驻地上山,采集、分析、取样。预查普查是一项很单调枯燥且辛苦的工作,他们能用手中的锤头和自己的经验,寻找着亿万年地理变化留下的蛛丝马迹。

这里到底有没有矿曾经是个悬念,很多业内专家都对此地持怀疑态度。几经波折,多番讨论,地调院还是坚定了在此必有突破的信念。寻矿是一个多少需要拼运气的事业,辛苦付出不一定能见到回报。很多水平很高的专家都会接受命运开的玩笑,一辈子也没有找到个像样的矿。地调院这一次运气不错,去年一钻打下去就发现了铜矿以及一种独特的钼矿。严刚指给大家看一片片绿孔雀石,意味着在这里也有铜。

这片区域的每个山头和角落都有他们的脚印。张金树怕调研组上了山晚上回不来,早上7点就从营地出发(相当于内地的5点),严刚和同事爬到那5800米高的山顶已是下午3点,气还没喘过来,就得赶紧采集矿石标本。饿了顶着风吃口早就凉透的干粮,大部分时候顾不上吃,这就是为什么搞地质的人都是胃病病友。背着几十公斤的样本下山时,早已是下半夜,“那上边的雪很大,气温更低,氧气含量非常少,人很容易犯迷糊,要是睡过去就麻烦了,怕很难再醒来”。

尤盼挖矿后来人

团队野外作业基本上都在海拔4500米以上,上山背干粮,下山背样品,平均负重10公斤,这还不包括打钻设备。钻杆30公斤,发电机100公斤,都是肩扛人抬的。张金树就是地质工程出身,最高曾在海拔5200米的山上搭帐篷睡觉,不光睡不着,还头痛不止。

除了工资,每个人拿到手的也就1万元左右的年终奖。2013年以后,年终奖也取消了。

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给到地勘局和地调院的奖金是100万元,在多吉院士的倡议下,所有获奖者一致同意将100万元捐给西藏大学,作为奖金奖给地质学优秀贫困学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团队中有人老去,有人离开,但来的人不多。如果靠高收入来吸引人才,怕是不能遂人愿。对于外界传说的高工资,张金树坦言真实情况并非如此,虽然为国家发现了价值连城的宝藏,且身处偏远的高原, 他们的工资仍然是几千块。即便是出野外,他们每天拿到的补助仅几十块,远远低于内地同行。若是大学本科毕业生来此,月薪最多三四千元。这样的待遇和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相比不差多少,可自然环境和生活、工作环境怎具有可比性?曾发生过这样一幕,地调院在内地人才招聘会摆展台,整天都无人问津,偶尔来了一个问及待遇,负责招聘的地勘局局长都不好意思开口。

独有的科研魅力

“西藏是科学研究大有作为之地。”多吉院士再提高原的魅力,目前许多地质学家都是因研究西藏而名扬海内外。内地肯定有着更好的生活条件,但西藏拥有独一无二的研究课题,以及更为巨大的研究价值。

西藏地质背景与成矿作用研究创新团队,成员专业涵盖区域地质、矿床地质、构造地质、数学地质、地球化学、地球物理、遥感和水工环等专业领域,自成立以来,主要对西藏地区的地质背景与成矿作用、地热资源与成矿关系和油气资源潜力等方面开展研究工作。

2012年入选“创新人才推进计划”之“重点领域创新团队”,团队现有核心成员7人,其他参与人员6人,绝大多数成员为地调院职工。

下一步,西藏地调院将继续承担中国地质调查局青藏专项项目和其他科研项目,仍将在地质科学领域大展宏图, 而创新团队的发展壮大能够极大地促进地调院技术研究工作不断提高,特别是通过承担项目或课题,对提高西藏地质矿产工作研究程度和单位发展均有益处,从而带动地调院地学各学科的丰富和发展、科研水平的全面提升。